陌上花开 钱镠深情艳千古
“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”,夫人回家省亲,吴越王钱镠一封九字情书,铺开无限怜爱。今天,我们读到这里,依然能感觉到温暖的包围:春天来了,野花开了,亲爱的,你好慢慢回来了……
清代学者王士祯称赞此语:艳称千古!
安昌,就是因钱镠平定董昌之乱,使地方安宁而得名。当年与董昌作战时,钱镠的八都兵就屯驻在今天的安昌及齐贤一带,后人为纪念钱镠,在齐贤为他树庙,建武肃王殿,尊其为城隍菩萨,希得其护佑。武肃王殿在羊山公园内,至今香火很旺,周边水面铺陈,奇石耸立,风景绝佳。
长得丑活得久被尊为门神
钱镠,852年生于今天的临安石镜乡,932年逝世,谥曰武肃,活了81岁,历代帝王中,是长寿者。继承他王位的儿子叫钱元瓘,好儒学,善为诗,能抚将士。钱元瓘死后,将王位传给儿子钱佐。钱佐20岁就死了,弟钱倧继位。钱倧因权臣政变被废,将王位传给其弟钱俶。钱俶在继位时,权臣想逼他杀了钱倧。钱俶坚决不从,宁可不继位,也不愿伤兄长性命。王权更替,兄弟情分能如此,少见。这是吴越国83年政权更替的脉络。
五代十国中,吴越国国运最长久,百姓最安宁。今天,我们贴门神,那个很丑的,就是钱镠之像。钱镠死后被当作门神,可见他在百姓心中的分量。
钱镠小名叫婆留,因出生时,奇丑,像个怪物,父亲不想要他,准备扔井里。祖母心慈,把他抢回来养大,临安至今犹存“婆留井”。
钱镠出生寒微,从小喜欢舞枪弄棒,读了几年书后,就开始闯荡江湖。当时,贩卖私盐很暴利,但风险很高,动不动要被杀头,钱镠就干这行当。绍兴富盛镇,有座山叫跳山,传说就是钱镠贩盐时,被官兵追赶,匆忙跳进此山,躲过一劫,由是而名。
钱镠力气很大,有故事说,他开始贩盐时,没有本钱,赶着一头羊去,要交换一担盐。盐老板心想,一头羊换一担盐,也值。谁知,钱镠一担就挑了八百斤,盐老板亏大了。
乱世英雄侠骨柔情
唐末,藩镇割据,国家陷入乱局。当时,还没有今天的浙江这个区域概念,东南位置这块地盘上,有两个人比较有影响力,一是临安石镜镇守董昌,一是驻越州的镇东节度使刘汉宏。钱镠投靠董昌,因为江湖基础好,很快就为董昌组建了一支极富战斗力的队伍,他把当时杭州附近八个县里能征善战的乡勇组织起来,谓之八都兵。不久,董昌因抗黄巢有功,做了杭州刺史。钱镠得到提拔,为董昌统兵。
当时,刘汉宏势力比董昌大,管辖范围宽很多,他野心开始膨胀,目中无人,也不把董昌放在眼里,两人沟隙越来越深。钱镠劝董昌,去灭了刘汉宏。董昌相对势弱,内心惴惴,但他还是与钱镠约定,若胜,自己就去坐刘汉宏的位置,杭州地盘让给钱镠。
钱镠很能打,以弱胜强,真败了刘汉宏,于是当上了杭州刺史。
钱镠一生谨慎,他有项发明专利很有名——警枕。这是个圆木枕头,人睡熟了,只要动一动,枕头就会滚走,人就可以弄醒,以防因熟睡而出现不测,这个习惯跟他贩盐时怕被抓有关系。
钱镠原配夫人很孝顺,每年寒食节,都要回娘家侍奉父母,直到春暖花开才回。一次,钱镠办完公事,走出杭州宫门,见柳绿桃红,突然觉得很思念夫人,于是写了封信,内有一句: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此语情真意切,幽默大度,估计夫人一看,也是会心一笑,牵挂起夫君来。
钱镠一介武夫,因为这句吴侬软语,显得格外浪漫,为他的形象大加分。当时,杭州民间感动于钱镠两口子的爱情,有人写了《陌上花》一歌,开始传唱。一百多年后,苏东坡来到杭州,听唱此歌,依然有感于怀,写诗数首,以示尊崇,其一曰:陌上花开蝴蝶飞,江山犹似昔人非。遗民几度垂垂老,游女长歌缓缓归。
为杭绍繁华埋下最好的种子
史料记载,钱镠发迹后,衣锦还乡,吹吹打打。过去他玩过的地方,都披上锦绣,连贩盐用过的扁担也被豪华装饰一番。钱镠的父亲很清醒,他看不惯儿子这个作派,就避而不见。钱镠最后把这些排场撤销后才见到父亲。父亲说:儿啊,你本是乡野之人,现虽为一方之主,但依然四面楚歌,你不可如此忘乎所以,应当居安思危啊。
钱镠听从父亲的话,知错就改,从此谨慎处事,传为治国方略。这位雄踞东南的霸主,历经金戈铁马后,能不断地反省提升自己,使自己的人格不断完善,对父亲能这么尊重,对原配夫人有如此柔情,这是他在历史上最打动人心的地方。
钱镠为唐朝打过王仙芝,抵抗过黄巢。后来,董昌反叛,自己称帝,唐王朝命令钱镠平叛。因董昌对钱镠有知遇之恩,钱镠先礼后兵,在劝说董昌投降不成后,才采取军事行动,最终击败了董昌。董昌在被从越州押往杭州的路上,觉得无脸面对一切,遂投河自尽。钱镠于是接管了他的地盘,真正成了吴越霸主。
杭州美若天堂,其兴盛就起源于钱镠。
钱镠掌管杭州后,扩建王宫,有风水先生献媚说:大王现在的房子太小,只能保百年江山,如果把西湖填掉一半,扩建宫殿,可保千年江山。可喜的是,钱镠头脑清醒,他说:江山哪有千年不易主的,西湖是百姓的命根子,不能填。不仅不填,钱镠还对西湖进行了疏浚。他这一决策,为杭州昌盛繁荣埋下了最好的种子。
整治好西湖后,钱镠又修筑海塘,抵御潮水。他创出了“竹笼石塘”,将石头装在竹笼里来筑堤,潮水再大也冲不散那些装起来的石头,因此坚固无比。从此,杭州内有西湖养民,外无潮水浸漫,逐渐安定下来。钱镠又大兴农业,鼓励农民植桑养蚕,使杭州、华舍等地成为丝绸之府;鼓励发展手工业,生产出晶莹剔透的秘色瓷,使越窑步入巅峰。
吴越国历经三世五王,都信奉佛教,治国强调以民为本,以和为大。赵匡胤建立北宋后,君临天下。为了避免百姓受战乱之苦,吴越王钱俶选择“纳土归宋”。杭州现在的保俶塔,就是当时钱俶北上称降时,吴越百姓为祝他平安归来而建。因当时看来,钱俶北上,凶多吉少。
吴越国钱氏的忠诚作风,感动了赵匡胤,他不但没有杀钱俶,反而优待他,赐给他特权,可以“剑履上殿,诏书不名”。钱俶也很感动,回到杭州,继续掌管吴越地盘,对北宋忠贞不贰。
但不幸的是,赵光义后来谋害赵匡胤,登上帝位后,总是担忧钱氏在东南的声望,遂把钱俶诏上开封,三杯毒酒赐给钱俶。这位刚好年届六旬的国王,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权力的陷阱,为吴越国划上了一个悲怆的句号。